言尘是鸽子(油言不进版)

孤独是温柔的力量。
放下傲慢,认真做自己,剩下的交给时间吧。

【雷伊生贺48h/1.17-11:00】不过人间

-全文13024字-

-人造人雷伊的童年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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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1134号实验体生命体征正常……”

  “各项指标数值稳定,可开启B计划……”

  “开始药物唤醒,1、2部门准备……”

  那些声音模模糊糊地从远方传来,好似虚幻的梦境,藏匿在耳畔,无尽的黑暗被各种仪器混杂在一起的响声划开,他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颜色。

  他还未等到那些模糊的东西变得清晰,一声指令过后,黑暗便又回到了他的世界。

  “经检验,1134号实验体生命体征正常……”

  他能明显感受到有千斤重量压在他的身体上,让他无法动弹。他的思维无比清醒,周围人说得话一字一句飘入他的耳中,可他却不会加工处理——1134号是什么?生命体征正常又代表着什么?

  “他快醒了!”

  这句话从他的脑海里路过,只留下浅浅几道痕迹。

  白色的灯光刺入他的眼中,逆着光,几个黑如子夜的面孔压着他的视线。

  “欢迎来到这个世界,我的孩子。”一个“黑色面庞”的人声音颤抖地说道,那人如松树皮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身体,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最得意的工艺品。

  “总指挥,这是报告单。”一人将一份报告单递给了方才说话的“黑色面庞”。那人的视线在报告单上流转,不多时,满意的声音从他的喉中溢出。

  “完美……真是完美的作品。”“黑色面庞”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到颤抖,“这样完美的作品必须有个完美的名字……”

  “黑色面庞”停顿片刻,枯木般的手一点一点从他的脸开始滑过他的身躯,然后才郑重其事地道:“雷伊。孩子,你以后就叫雷伊了。”

  在他之前,有1133个失败品。

  他的名字叫雷伊。

  这一天,是他的诞生日。

  “他们说,是您创造了我。”

  侍从给雷伊穿上了白色衬衫,正仔细帮他整理衣领。他纯净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位背对着他的老者。

  从实验基地出来,雷伊被带进了这栋别墅。听他们说,这是这位老者的家。屋子很气派,屋内陈设很简单。他们正处着的这间房子里只摆放了一面大镜子和一副画像,门所对的,是一片大落地窗。夕阳从窗户外洒入,一部分落在了地上,将屋子渲染得一片橙黄;另一部分被老者的背影阻隔在了黑暗之外,莫名悲凉、莫名哀恸。

  侍从给雷伊整理好了着装,对着老者的背影礼毕后自行退下。关门声在这空荡的屋子中回响,老者此时道:“孩子,到我身边来。”

  雷伊不明所以地走去老者身边,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,他看见了——他所在的这座城市。

  不知为何,这座城市让他想起了他的诞生之地。

  可自动驾驶的车在天空自由驰骋,巨大的机械手臂不知为何挥舞,高楼中心复杂的零件相互协调、一同运作……机械的声音弥漫在空气里,融入了这座城市的日常。

  “你看见这座城了吗?”老者自顾自地说道,“你知道吗?这座城的尽头,叫赫尔卡。”

  老者的目光所及之处,便是那无法到达的远方。他浑浊的眸子里,骤然亮起了光,又骤然熄灭。

  雷伊不明所以地昂着头,看着老者的侧颜。随即,他随着老者的目光,再度望向阻隔在玻璃之外的那座城。

  “孩子……看到了这座城市的颜色吗?”老者缓缓向前几步,抚上了那面冰冷的玻璃,“黑色、灰色、褐色……这便是这座城市的颜色。孩子,你知道绿色吗?这座城市有许多颜色,可唯唯没有绿色。”

  初入尘寰,万事万物对于雷伊来说都无比陌生。老者说的话,于雷伊而言晦涩且难懂。他看得见老者所说的这座城,却不明白构成这座城的颜色;他听得见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,却听不懂那话中流露出的莫名的悲伤。

  “是啊……绿色……她最喜欢的颜色。”老者的眸中含泪,“赫尔卡曾经有过这样的颜色……”

  倾洒在老者脸庞上的夕阳逐渐消散,他转身,一步一步走入黑暗。止步于那副画像之前——画像正对着的便是那面镜子——画像中的女人浅浅地笑着,温柔如初升的太阳。

  镜子里映照出两个人的轮廓,黑暗之中,看不清晰。只知道,一个人活在画像里,一个人活在真实中。

  “赫尔卡曾也有过绿水青山,只是,一场灾难让我……让我们失去了朋友、爱人、家人……一切。如今,只能与冰冷的机械为伴。”

  镜子里的“两人”并肩而立,此一同框,跨过了岁月,跨过了生死,跨过了无数沧桑。

  雷伊似懂非懂地听着老者的话,至始至终,他不过是一个听众,一个旁观者。

  雷伊侧首望向窗外——夕阳让他觉得温暖。灿烂的颜色一点点从他的眸光中沉寂,夜色降临,五彩的霓虹重新照亮了这片土地。远处传来欢歌笑语,他却只能感受到这座冰冷铁城的孤寂。

  “今天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日子。”老者说道,“赫尔卡不能再有灾难了。”

  雷伊看着底下那座城,平静的心莫名有了波澜。老者的话似乎来自远方,模模糊糊像是一场无法触及的幻影。

  “你为此而生。孩子。”各种颜色的残影在老者的脸上掠过,映照这老者复杂的神情,“你是我毕生心血。你为赫尔卡而生。”

  随后,老者轻轻一笑,笑容与壁画中的女人的相似,“我是你的父亲。孩子。你的名字是你的母亲为你取的。很久很久以前……”

  雷伊疑惑地看向老者,问道:“父亲是什么?”

  老者回答道:“带你看世界的人。”

  雷伊看了看窗外的那座城,又看向老者,随即,扬起嘴角,学着老者的表情轻轻一笑:“父亲。这座城市的颜色很美。”

  各色的光在他碧色的眸子里浮现,他的眼里、心里有了一座城,他记住了一个名字——赫尔卡。

  不多时,侍从敲响了这间房间的门。老者对雷伊说,他要带雷伊去看看这外面的世界,看看他们的赫尔卡。

  “听见外面的音乐了吗?孩子,这是一场宴会,为你而开。”准备室内,只有老者和雷伊。但歌舞声、笑声、交谈声已从不远处传来,那欢快的节奏牵动着雷伊的心。

  “宴会?”雷伊喃喃。

  老者似乎并没有听见雷伊的好奇,只自顾自地说道:“待会儿会有人领你上台,孩子。告诉在场的人你是谁……”

  “我是雷伊!”雷伊有些骄傲地说道,顺势露出了那个他刚刚学会的温暖笑容。

  “错了,孩子。”老者说道。

  “我就是雷伊。”雷伊坚持道。

  “错了,孩子。那雷伊又是谁呢?”老者问道。

  雷伊的笑容淡去:“雷伊便是我啊……父亲,我哪里错了?”

  “你是……”老者话还没说完,一个身着华服的人便走了进来,对老者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后,便安排侍者带走了雷伊。

  雷伊一边回头看,一边依稀听见老者的话——“什么也不用想,孩子。你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”

  渐渐看不清老者的身形了,雷伊被推搡着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甬道。悠扬的曲调音量逐渐增强,一道明亮的光让他陷入片刻恍惚,随后,他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。

  精致的方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式,精美的琉璃杯盏在庄重且辉煌的橙色灯光的照耀下更显高贵。身着华服的女子们或端着剔透杯盏于会场人群中穿梭,或轻挥小扇举止端庄、相互交谈。她们的妆容亦如这被精心布置过了的会场一般一丝不苟,她们的神色几乎大同小异。男人们身着整齐的礼服,多群聚一处,聊着只属于他们的话题。

  庄重的美,美得精致,美得一致。他们适合这里,这里也只属于他们。此时的雷伊还不知道,他在这里见到的人,便属于这座城市,所谓的“上流社会”。

  一时不注意,雷伊才发现自己站到了这间会场中的讲台上。

  他的脑海里被研究人员植入了很多知识,但,尽管如此,面对着一个知道却没见过的东西,他仍是表现得手忙脚乱、不知所措,就比如说,他眼前的这个麦克风。

  带他来的人在台下做着些他并不明白的手势,雷伊呆滞地握着麦克风,愣愣地望着场下那精致的一切——和这座城市的夜灯一样,很漂亮。突然,他想起了父亲的话——“告诉在场的人你是谁”。

  莫名的勇气让他对准了麦克风,然后说道:“晚上好,我是雷伊。”

  他的话盖过了音乐,在整个会场里回荡。可是,场下的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,他们依旧跳着他们的舞,喝着他们的酒,聊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。

  带雷伊来的人的手势从他的视野里闪过,雷伊只看得见那如夕阳般耀眼的灯光。

  “晚上……好。我是,雷伊……”他涩涩的又说了一遍,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说一遍。

  麦克风没坏,他的吐字很清晰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没有人理他。

  雷伊忽然想起了临别前,老者的那句话——“你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你只要记住……你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”。

  “我是赫尔卡的守护者?”这样一句略带疑惑甚至是不经意的话,让全场陷入了寂静——音乐停了,舞蹈停了,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雷伊能感觉到,所有人向他投来的炙热的目光。

  忽地,一人惊呼道:“啊!是我们的守护者啊!”此后,所有人从沉默中清醒,霎时,轰雷般的掌声如洪水般漫过这间会场。

  雷伊独站在讲台上,所有人都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。从这浪潮般的掌声中,雷伊似乎明白了一件事——“雷伊”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是赫尔卡的守护者。

  “做为赫尔卡的守护者,我该做些什么呢?”雷伊问道他的领路人Dayle——这个问题他几乎每天都问Dayle。

  很久之前,雷伊的“父亲”的身体便每况日下,不记得从何时起陪在雷伊身边的人变成了眼前Dayle。

  Dayle似乎并没有听到雷伊的问题,只保持着和雷伊相近的步速,在领先于他几步的距离,不停歇地向前走着。

  许久之后,Dayle机械式地说了一句:“距离下个演讲还有十三分钟。以我们当前的速度,走到会场需要二十一分钟。”

  听罢,玻璃长廊的玻璃板上映照出了雷伊无奈的笑容。Dayle除了日常的“早上好”、“晚上好”、“您下一个行程是……”、“下一个会议时间是……”这些官方话语外 不会再跟他说些什么。

  这时,一声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雷伊的注意。五彩的光划破长夜,透过玻璃,钻入了雷伊的心。

  长廊悬在半空,雷伊脚下是高楼大厦,头上是五彩烟花。

  雷伊记得,“父亲”说过,这座城市什么颜色都有——除了绿色。雷伊知道“绿色”,但他没见过“绿色”。在他看来,这座没有“绿色”的城市依然很美。

  烟花在黑夜里绽放出各样色彩、各种形状,然后褪色、消散。这座城市在光的映照下换着颜色。雷伊总是这样望着这座城市——在位于高楼的房间的窗户前望,在悬于半空的玻璃长廊里望,从行驶在半空中的车窗后望……从出生到现在,十几年光阴,他一直行走在半空,似乎……从未真正踏上过赫尔卡的土地。

  “我很喜欢这座城——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很美。真希望可以亲身去看看……”他的手抚上长廊的玻璃,掌心与空中烟花的倒影贴合。

  Dayle走了几步,忽然发觉身后的人的脚步声弱了几分。她回头看去,身侧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。

  雷伊不知何时赶到了她的身侧,他微笑着对Dayle说道:“快走吧,要迟到了。”

  “父亲”曾告诉他,人们只要看见他,便能心安。他知道自己有很强大的力量,可是他没有使用过它。雷伊一直在思考,人们是因为他强大的力量而心安、还是因为他是赫尔卡的守护者而心安……他分不清这二者之间的区别。

  耀眼的聚光灯下,雷伊拿起了眼前的麦克风。台下的人在光影下虚虚实实,让他看不清楚、分不真切。

  “大家好,我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”话一出口,全场便回以轰雷般的掌声。又是这样……一直都是这样。他们从来就只会听他的第一句话。所有精心准备的演讲稿——他们就只听第一句话。

  全场的掌声汇聚在一起,凝成了一个强力的漩涡。雷伊只觉得他深陷其中——他不断挣扎着,却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水里,在乱窜的水流逐渐失去了力气、迷失了方向……

  我到底要守护些什么?

  掌声不曾间断,雷伊久久不语。

  背好的演讲稿——雷伊想不起来了。多年以前“父亲”的话骤然在他耳畔响起,淹没了这场“轰雷”。

  “什么也不用想,孩子。”老者说,“你只要记住,你是赫尔卡的守护者。”

  夜里,雷伊做了一个梦。他梦见他去到了地面,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恣意奔跑。他告诉所有过路的人,他叫雷伊——他是雷伊——所有人都微笑着回应他“你好”。那些笑容,和他最初学到的笑容一模一样。他迎着风,笑得像一个少年。

  是啊……像一个少年……雷伊忽然驻足了,黑色、褐色、灰色……覆盖了梦里的绿色。“父亲”告诉过他,这座城里没有绿色。

  梦是假的。他很清楚。

  他被烟呛醒了。

  他住的地方,下方便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实验室——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科技结晶都诞生于此,其中也包括他。没有这个实验室,这座城市的生命便无法延续。可以说,这里是这座城市最重要,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  这里本不该有火灾。可是很奇怪,就这样一个地方竟然会着火……

  从床上起来,他看见了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Dayle。

  “着火了。”雷伊说。

  Dayle双目无神的不知在想什么。

  “我该去救人。”雷伊继续说道。

  Dayle依旧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。

  “他们有一套完善的自卫系统,就算着火了估计也没什么大事。”雷伊喃喃道,“不会有人员伤亡。”

  Dayle似乎在听雷伊说话。

  雷伊无奈地笑了笑,拿起自己盖着的毯子,轻轻披在了Dayle身上。

  “所以,他们大概不需要我。”雷伊说道。

  “所以,守护者只是一个象征……对吧。”雷伊苦笑着,他明明知道,Dayle不会给他任何回应……

  “你其实也不用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……”雷伊半蹲下身,将用毯子仔细裹紧Dayle。

  雷伊站起身,从床帘缝隙中看见了窗外的城。

  “我想出去看看。”雷伊的话语里待着些许苦涩。

  他知道,Dayle从不会给他任何回应。但除了Dayle,所有话,雷伊不知道该去和谁说…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“父亲”的消息了。

  正当雷伊准备继续躺回床上时,Dayle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。她机械式地说了一句——亦如她往日那般:“你明天没有任何行程安排。”

  明明是和从前一样——一模一样的话。但不知为何,这句话像是一场雨,给雷伊干枯的心送来了一丝暖流。

  他的眼里亮起了沉寂已久的光——这个时候,他才是个真正少年。他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间,忽然,他像想起什么似的,在离去时回头问道:“我们是朋友——对吧?”

  一如既往,没有任何回应。但是,雷伊觉得很开心。

  他轻轻说道:“再见,Dayle。”然后,轻轻关上了门。

  “救火——快救火!”

  “保住资料!保住资料!快——”

  “研究成果!研究成果还在那个房间!”

  这个世界的嘈杂与他无关,雷伊觉得,自己的内心在狂舞、在欢歌。实验员、研究员慌慌忙忙地从他身边经过,在这紧张、局促的氛围中,雷伊竟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。

  他顺着楼梯一路向下狂奔,在他踏上第一层的地砖时,他难掩激动。

  不同的人从他身边穿过——他的眼中,只有那扇敞开的大门。

  这是第一次——这是他第一次抬头仰望这座城。天空离他很远,世界离他很近。所有的一切都熟悉而陌生,他一头栽进人流,顺势奔入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。

  十几年来,他见惯了华丽的礼服、整齐的西装。他原以为,所有人都该那般穿着。可现在,他看见的“人”穿着和这座城市一样颜色的衣服——褐色的、灰色的,带着泥泞和尘土。虽然他们穿着和这座城市相似颜色的衣服,但是他们给雷伊的感觉和这座城不一样……这座城市很美……而他们……雷伊生平第一次明白了“丑”的概念。

  底下这些人的脸上没有那些上面那些人庄重且一致的精美面容。他们的脸不知为何,与雨后被人踩踏过的泥地一样破败不堪。那不是一张人的脸,他们的五官有的拧在了一起,有的少了一些部分,还有的鼻子和眼睛错了位。有些人缺胳膊少腿,穿着破烂的衣服,瘫在地上,仿佛一摊烂泥。

  雷伊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,有人的手指指向他。就在此刻,头顶的巨大显示屏中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他——那是他的某一次演讲,他们经常把他的演讲放在显示屏里播放。

  “你看,就是他……”

  “没想到啊,居然真是他……”

  周遭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多,矛盾一触即发。

  一块机械零件朝他砸来,雷伊下意识接下。

  “上面那群人的走狗,这里不欢迎你。快点滚回去,好好做他们的‘守护者’吧!”一个面目丑陋的人朝他大喊道。

  那人的话让雷伊不知所措……

  “上面那群人的走狗”、“他们的守护者”……那些字、词一个接着一个钻入他的耳中。

  围观的“丑人”越来越多,他们用最犀利的言语辱骂他,用最锋利的机械零件攻击他。理智的崩塌就在一瞬间——就在那一瞬间,有一根绷紧的弦断了——开始只有一个“丑人”冲到了雷伊面前,扬起拳脚向着他宣泄内心的愤怒,再后来,又有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“丑人”们将雷伊踩在脚下。那些扭曲到恐怖的面庞像是从地狱来此的恶鬼。

  唾沫和拳脚将他淹没……

  看着这一张张脸,雷伊的眼前渐渐产生了幻觉——生活在上面的那些人的脸逐渐与这些“丑人”的脸重合。那些丑陋的面孔做着最粗俗的动作,说着最粗鄙的话。那些精美的面孔做着最优雅的动作,说着最华丽的辞藻。雷伊忽然觉得,这些唾沫、拳脚和那些掌声其实都一样。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。与他而言,都是漩涡。

  雷伊感觉到他身体里的力量在燃烧,他拥有很强大的力量……可能只需要一下……只需要一瞬间,他眼前的“丑”可能就会被清理干净。可是,他做不到,他只能忍受着拳打脚踢,压抑着自身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能量,然后受万人践踏。

  他不明白这无缘无故的恨意,就如同他不明白那无缘无故的信任和爱以及那无缘无故的责任一样——他从出生,就承担了太多“不得不”。

  “什么也不用想……什么也不用想……”雷伊回忆着“父亲”跟他说过的话——他说,父亲是带他看世界的人。

  可是,他食言了。他没有带雷伊看世界。有一天,他就那样消失了,雷伊不知道他去哪了。

  “您没告诉我,世界是这样的……”

  店里橱窗里放着一颗精美的糖果,小孩子渴望了很久。他每天经过这家店都会往橱窗里看……他天天看、天天看,终于有一天,他拿到了那颗糖,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,发现,这颗糖一点也不甜——它很苦、很苦……但是,他只能吃下去,忍着泪把它吃下去。尽管,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要把它吃掉。

  十几年了,雷伊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味道。

  “我不是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我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他们都说我是赫尔卡的守护者……”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地哭,哭了很久,越哭越伤心。

  那些“丑人”忽然就像静止了一样,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
  “那些自以为是、高贵的人做着自以为是的实验,自以为是以为他们可以拯救赫尔卡……赫尔卡早就没了,你看现在,一棵植物都种不出来。”一个人无奈地坐到了地上,长叹一声。

  “是啊……上面那群自以为是的人……如果不是他们硬要做那些实验,水被污染……我们日日忍受着辐射,为了生存不得不喝那些水……我们、我们的孩子……至于变成今天这样吗?他们倒好……上层人……上层人……我们不要喝水?不要吃饭?一个个的……我们就不是人吗?”一个妇人抱紧了自己的孩子,低声呜咽道——妇人用擦眼泪的手敢开飞向她怀中孩子的苍蝇,孩子被布包得严严实实,那样一股味道在这个坏境之中已经闻不太出来。在这乱哄哄的氛围下,妇人怀中的孩子明显安静得有些可怕。

  “哎……也是可怜……”那人看着哭泣的雷伊,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  显示屏上,雷伊机械式地念着稿子。

  “算了,算了……别打了。本就不是他的错,就算打他也没用。估计他也什么都不明白……不过是个孩子……”一个看似颇有威望的老者这样说道。

  不少人听了这话纷纷蹲下来,掩面而泣。有些人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氛围接连走开了。

  雷伊面朝地面哭泣着,眼里进了不少泥沙。他忽然感觉有人在抚摸他的脑袋——那手掌粗糙而温暖。

  “孩子,别哭了。快回去吧,回家吧。”这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。

  “哎——快回去吧。”这是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,声音之中混杂着满满的无奈。

  “小哥哥,你别哭了,你快回家吧。你的爸爸妈妈肯定在担心你。”这是个小女孩的声音。

  雷伊看不见那些说话的人,可在他心里,那些说话的人渐渐有了个模糊的影像——那是他此生见过,最美丽的人。

  他们微笑的样子很好看,雷伊很喜欢他们声音。但,越是这样,他就越觉得不安和害怕。他踉跄了几下才爬起来,像逃一样抹着眼泪跑了。

  他不该来的。是他错了,这座城市一点也不美。他的“父亲”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。

  后来,雷伊了解到了。这座城市本该早就“死”了。他们借助了各种力量给这座城市续命,可是,他们发现了,无论怎么努力,这座城都守不住了。于是,他们想要逃跑。他们在做一艘飞船。这座城没救了,赫尔卡没救了,这颗星球要“死”了。他们想坐着这艘飞船离开这里……抛弃这里。

  逐渐恶劣的环境,以及因人为造成的污染使这座城市早就不适合人类居住了。为了保护那些所谓的“上层人”,他们建立了安全舒适的生活区。

  “上层人”如愿以偿地生活到了“上层”。把由他们导致的一片狼藉留给了他们口中的“下层人”。

  “飞船马上就是造好了,雷伊。它的名字叫做‘拜伦号’。我们即将会面临很多困难,我们需要你的帮助,不要忘记了你‘父亲’留给你的嘱托,你可是我们赫尔卡的守护者。”那些人从某天开始一直日复一日的对他说着这句话。

  又是忽然的某一天,雷伊被关在了房间里,他们再也不允许他外出了。

  他偶尔会投过门缝听见过路人说的话。

  “下面那群怪物最近很躁动……怕是再也不压不住了……”

  “别让那些‘下层人’捣乱……拜伦号快完成了……”

  “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……”

  每每听到这些,雷伊就会觉得莫名地心痛。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,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。眼下的他,几乎什么都没有了。

  “Dayle,我只有你了……”他蜷缩着身体,坐到了Dayle身边。他无奈地从玻璃窗处看着——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、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城。

  “你说,这都是为什么呢?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人间呢?”光透过窗户打在少年身上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纵使有Dayle相伴,可这个房间里除了孤独再无其它。

  “‘父亲’也食言了。我自己一个人去看了,世界并不好。”雷伊笑得很无奈。他已经忘记了,很多年前,他学会的那个温暖而纯净的笑容。

  无奈的笑、痛苦的笑、麻木的笑……虚伪的笑。他只会这些了。

  “‘父亲’死了。对吗?Dayle?”雷伊问道,忽然眼中涌出泪光,“他死了。对吧。”

  “资料显示,麦哲斯先生已亡故。”Dayle说道——这么多天,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。

  麦哲斯,是他“父亲”的名字。一个画像被挂在这栋楼的某处长廊上的伟大科学家。画像下面写着“赫尔卡历6958年-赫尔卡历7056年”。今年是赫尔卡历7070年……其实,只是雷伊不愿相信而已。

  “嗯。我知道了。”雷伊说道,他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。

  接下来的日子里,这栋实验楼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忙碌——应该是他们口中的“拜伦号”快要竣工了吧。

  雷伊偶尔透过门缝去听他们的对话,偶尔会去透过窗户,想看看下面的那些人后来怎样……再之后,他对这一切都没了兴趣。上面的人不需要他,下面的人也一样。

  他们说他是赫尔卡的守护者,他们说他是上面那群人的守护者……多年来的那个信仰几近崩塌,他能做的恐怕只有和Dayle一样坐在那。

  终于有一天,他们打开了他的门。

  那个人告诉雷伊:“那群底下的蛀虫来了,还记得你‘父亲’对你说的话吗?是时候该守护赫尔卡了。”

  雷伊几乎是被人强行推下了楼,这楼梯,他一共也不过只走了两遍。第一次欢心雀跃,第二次五味陈杂。这一次,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,走下楼梯的每一步,都让他觉得无比沉重。

  眼前的那扇透明大门外便是世界,透过那扇门,他可以看见那个世界的“人”。那些人的面目丑陋,五官错位、四肢残缺。他们纷纷自发聚集与此,拿着锤子、大棒等等物品,不断敲击着这扇大门。雷伊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声音,但是能感觉得出来,此刻的他们痛苦而愤怒。

  他们所一直仇视着的“上层人”很快就要乘坐着“拜伦号”离开这个苦难之地了,留下那些“上层人”口中的“下层人”,独自去寻找生的希望。

  “看到没?那些是下层人,是垃圾,是怪物,是赫尔卡的蛀虫。还记得你‘父亲’的遗愿吗?你是为了守护赫尔卡而生的,孩子。去吧,让他们离开这里……”

  雷伊再一次被推着向前——他一步步地走着,心越来越凉,看得也越来越清楚、明白——透明的门后,只是一个又一个无助的灵魂。

  他们其实都一样。

  其实也说不上谁对谁错。

  站在上面的人的立场而言,他们为了保护赫尔卡,不得不进行那些研究,为了延续赫尔卡人的血脉,他们不得不登上拜伦号。他们也不过是舍弃了他们眼中,最无足轻重的下层人以及这颗再也救不回来的星球。

  站在下面的人的立场而言,他们何其无辜。被迫承受那些辐射带来的影响然后被迫被抛弃。

  而雷伊他自己呢?他何其无辜,他又做错了什么?他唯一的错误可能就是,不该被创造出来。

  此时,雷伊听见了一曲优美的音乐,伴随着整齐的舞步和轻松的言谈一同涌入雷伊的耳中。不知是在门缝中听了哪日、哪位过路人的话,雷伊忽然想起来,今天似乎就是拜伦号起飞的日子。

  如此,门外人的愤怒来的合情合理。

  “我……没办法做出选择。”选择就在刹那间,不选择或许就是他的选择——当日那几个让他快些回家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清晰。他记得,他守护的是赫尔卡,是居住在赫尔卡的所有人。

  雷伊没有办法赶他们走,就像他们不会带他们离开一样。门外的人,在长年累月的辐射下各个几乎演变成了“辐射源”,体内、体表还带有各种各样的病毒……但是……说实在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他有很强大的力量,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。

  他驻足在门前,他离门只有两步的距离。是进是退——他根本无法选择。

  “果然如此。”那名研究员忽地冷笑了一番,“麦哲斯先生口中‘最完美的作品’看来也不过是个残次品。你还不如他死前草草做出来的Dayle。”

  研究员的话让雷伊不知所措。

  随即,研究员按下了门的开关。门缓缓打开了,门外的景色却与方才雷伊看见的全然不同。门的外面,是一具又一具“丑陋”的尸体。如此堆尸成海的景象,可以说是雷伊生平仅见。

  实验楼的大门都不一般,都是具有自动成像功能的高科技产物。刚刚雷伊看到的那一幕可能是数据模拟后的虚拟影像,也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的录影重放……不管如何,那些人都死了。

  那些所谓的“上层人”为了减少麻烦,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些在他们眼里毫无用处的“下层人”。

  雷伊没有了心思去思考研究员刚刚的那番话。

  “看来,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守护者。”赫尔卡最不缺的就是高科技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起的“攻击”,伴随着这样一句话,雷伊失去了意识。

  黑暗……无尽的黑暗。他刚刚接触这个世界时,面临的也是这样的黑暗。

 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被人随意地摆弄,他的听觉时好时不好,偶尔会有几句话飘入他的耳中。

  “他不是忠于我们的守护者……上面的意思是,绝不能把他带上拜伦号……我们快点研究吧……时间不多了……”

  “如果不是麦哲斯那个老家伙临死前毁掉了所有关于‘雷伊’的研究资料,我们又何必浪费时间搞活体研究……”

  “赫尔卡不行了……我们的系统撑不了太久……事情发生的太突然……得赶紧乘船撤退……这家伙……不能销毁的话,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……”

  一阵寂静后,雷伊又模模糊糊地听见——

  “麦哲斯……麦哲斯……他明明是我们赫尔卡最伟大的科学家……”

  “他的妻子死于那场实验意外……就是那场意外,加速了赫尔卡的陨灭……而那场实验的主导者就是麦哲斯……”

  “他们可都不让人提这件事……”

  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……”

  “老家伙死前说‘雷伊’是他的孩子,还特地造了Dayle说是要代替自己陪他去看世界……”

  “不过就是个人造人而已……现在程序还出错了……竟然有了自我意识……啧……真是麻烦……你说那老家伙至于吗?拼着最后一口气,造了个毫无用处的Dayle?他怎么不帮我们看看拜伦号的设计图……”

  “也只有麦哲斯能检查得出来拜伦号的问题在哪吧……如果不是因为末日快到了,我们怎么会指着乘坐这个‘残次品’离开赫尔卡……”

  不知为何,雷伊觉得很难过。后来,他再也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了。或许是他在药物作用下暂时失去了听力,也或许是他们离开了——赶着去乘坐拜伦号。

  他就这样静默着躺在这里,看不见光,听不到声音。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。

  后来,雷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。他仅存的感官感觉得到,他所处的空间在颤抖。

  这或许就是刚刚几个人口中的“赫尔卡的末日”的来临前奏。

  就这样,他无力地静候自己的死亡。就像来到这人间一样,生、死从来就不是他自己的选择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的黑暗世界里多出了一个声音。

  “这座城很美,不是吗?”是Dayle的声音,说话的语气却像“父亲”。

  父亲?雷伊下意识在心中默问道——只是一种感觉,他很清楚来的人是Dayle。

  “Dayle因你而生,也因你知道了为何而活。麦哲斯对Dayle下达的任务只有陪伴,保护你是Dayle自己的选择。”一如既往毫无温度的话语,而雷伊却莫名心下一紧——他无法睁开眼,全身似乎都被束缚进了一个蛹,动弹不得、伸展不得。

  他再一次有了疑惑:Dayle?

  “是的,雷伊。”突如其来的肯定让雷伊霎时间也摸不着头脑,很快,那声音继续道,“是的,朋友。”

  那是很久之前雷伊问Dayle的一个问题,很随意的一个问题。

  他问Dayle,我们是朋友——对吧?

  Dayle回答他,是的。

  他很难过,却动弹不得,连悲伤都无法宣泄。

  他只能被迫地听那个声音继续说道:“麦哲斯想对雷伊说,对不起,对不起把你带到了这个人间。Dayle想对雷伊说,谢谢,谢谢你能让Dayle来到这个人间。”

  “谢谢你说过的话,也谢谢你的毯子……”

  感激的话也说的像机械一样毫无感情——但是,那是Dayle啊,是他最熟悉、最了解的Dayle啊……是那个除了日常的“早上好”、“晚上好”、“您下一个行程是……”、“下一个会议时间是……”这些官方话语外再不会再跟他说些什么的Dayle……

  不久之后,在一句“再见,雷伊”之后,就再也没有什么了。

  不知道是多久的沉寂,久到雷伊都记不清了。他才反应过来,愣愣地回答了一句:“再见,Dayle。”

  至始至终,他都被黑暗包裹。至始至终,他都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。这座城怎么了,赫尔卡怎么了,Dayle怎么了……他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他活下来了。

  或许是几十年,也或许是几百年,也或许是几千年……雷伊在黑暗中独自走过了漫长岁月——就这样永远的意识清醒的沉睡着吧……这样,他会觉得,Dayle、父亲一直在身边。

  雷伊没想过自己会醒来,从一片废墟之上醒来——看见一片荒芜的土地、满目疮痍的城,孤寂沧桑的赫尔卡。

  他开始等待,毫无结果的等待。或许拜伦号某天就会回来,可能是明天,也可能是后天。

  赫尔卡再也没有了太阳,雷伊与水银湖上的月影为伴。

  后来,赫尔卡来了一个旅人,他们打了一架——这是雷伊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力量。他们打了三天三夜,在能量与能量的碰撞下,昏暗已久的赫尔卡再一次有了夺目的色彩。

  雷伊也不记得他们为什么要打那一架了,只是那个人说,雷伊很强,他想挑战雷伊。然后,雷伊答应了。

  雷伊并不像那个旅人一样在意胜负。酣畅淋漓地战斗后,他们打成了平手。他们就那样倒在了赫尔卡的土地上。沙尘四起,雷伊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,回首看过去,恍若隔世。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,已经不知道拜伦号是否真的存在过,也不知道那些活在他记忆里的人是否真实地来过这个人间。

  有关过去的一切都埋葬在了赫尔卡,而他——他从过去走来,却再也寻不得过去的一丝痕迹。

  现在的他,美丽的,喜欢不起来;丑陋的,讨厌不起来。

  “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?”那旅人问他,“世界很大,你该自己去看看。”

  “他们说,我是赫尔卡的守护者。赫尔卡还在,我也应该……”雷伊这样说着——是啊……为什么要继续待在这里呢?他习惯性地说了一个答案,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。

  “那你呢?”为什么要一个人踏上旅途——刚刚那一架,他们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孤独和迷茫。这三个字,似乎什么都没问,但在旅人听来,已经是全部。

  “不知道。”他回答得干脆,没有丝毫犹豫。这想必,就是他遵从内心的答案。

  雷伊沉默许久后,才说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“会找到答案的。”旅人说。

  雷伊迟疑了一会,轻声应道:“或许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,我们都会找到答案。”

  两人都没再说话,他们就这样静静看着月亮。

  旅人离开后,雷伊也独自踏上了旅途。他的人离开了赫尔卡,他的心却一直在等着拜伦号。

  旅途之中,他见到了很多人,遇见了很多事。他看到了这人间极美,也看到了这人间极丑。美丽的人有美丽的心,丑陋的人有丑陋的心,美丽的人有丑陋的心,丑陋的人有美丽的心……

  少年长大了,他的心变得越来越沉静。有一天,少年忽然明白,人间,也不过就是这样。

  那天,赫尔卡的土地迎来了第一场久违的春雨。

  那天,一座孤城静静地沐浴在雨色中。

  那天,孤城中,千百年来的第一株嫩芽破土。

  这座城,等来了绿色。

  春去秋来,这株嫩芽与恶劣的环境对抗,坚强地生长。它迎来了第一次骤雨狂风,瘦小的身躯在风雨中显得如此脆弱而渺小。

  也就是在这天,一个撑着伞的少年途经此地。他看见了这抹绿,驻足其前,倾斜伞柄,为其挡去些许风雨。

  他留下了这把伞,留给了那抹绿——独一人,漫步茫茫雨色间。

  他终是回来了,回到了赫尔卡,回到了这座城。

 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在第一眼看世界的时候就爱上了一座城,记住了一个名字。

  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。那是一个美丽的名字。从前如此,未来亦如此。

  或许很多年后,你会听闻,有一个地方,名叫“赫尔卡”。“赫尔卡”里有一座城,城里住着一个守护“赫尔卡”的少年。

  他仍会在此等待——等待一名旅人,等待他的朋友,等待那个答应陪他看世界的人——等待那艘只属于他的拜伦号。

  这或许就是他的答案。

  他还是相信,人间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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